伪装者同人(楼诚)黄金劫
第四章
既然有了明确的任务目标,那么,接下来的工作重心只要全部围绕目标开展即可。
明楼认为针对金矿分布图的调查不应该只着眼于特高课,既然分布图的绘制是由满铁地质调查所完成,那满铁上海分所应该也会参与到运送计划当中,并留下相应的记录以备将来查验,因为文件本身是极秘文件,为了避免被修改调包,上海分所应该还会派出有资格查看该秘级文件的高层人员进行复核检查,检验通过之后才会把文件送往行程的下一站。
明楼对满铁上海分所的高层人士进行了一番筛查,最后将目标锁定到分所长黑岛身上。
经过黎叔的协调和联络,上海情报小组的外围人员开始密切留意铁路、机场和港口的出入人员,而明台和他手下的军统上海站A区行动组则轮流监视黑岛,当然,他是以毒蛇的名义下的命令。
此时正是午餐时间,明楼便和阿诚驱车到附近的餐厅。
这个时间段客人比较多,明楼挑了一个靠窗的位子,阿诚点点头,便脱掉风衣在他对面坐下。靠窗的位子一向很受欢迎,他们前面是一对情侣,后面则是一大家子在聚餐,而谢天的身份不方便和明楼和阿诚挤在一起,只好在相隔稍远的地方找了一个空位。
明楼简单翻了翻菜单,给自己点了番茄肉酱焗饭和罗宋汤,又按阿诚的口味点了主食和汤,还额外加了一份牛排,至于谢天的份,就只好由他自己买单了。
“要是你天天去高级餐厅消费,谢天那点工资恐怕早就入不敷出了。”
阿诚的眼神像是在说你这人真是坏心眼。
“他可以去找特高课报销。”明楼一早上都在处理经济司的事务,出门的时候连眼镜都忘了脱下,“明台那边进展怎么样?”
“黑岛带着三个人住进了宾馆,他们坐的那列火车是我们的人在做抽检,这三个人看起来特别可疑,其中两个出示的是关东军的军官证,另一个出示的则是满铁的证件,他随身带着一个箱子,一直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一刻都没松过手。抽检的人就格外留了个心眼,火车一到上海就赶紧通知外围的同志在后面跟着,我觉得可能性很高。”
从这样的组合来看,关东军那两位多半是随行的保镖,而另一位应该就是满铁的职员了。三人行动,一人贴身保护,另一个负责策应。人少行动起来比较方便,也不容易招惹怀疑。
“还有一点,盯着这三个人的可不止我们。”
阿诚面色一肃。
“哦?”明楼喝了一口柠檬水润润嗓子,反问道,“知道他们是哪一路的吗?”
“不知道,但可以确定的是既不是重庆方面的人,也不是我们的人。”
“如今的上海已经成为一座情报之都,不止是日本人、我们和军统、中统,英美德法的情报人员也多多少少在上海有所涉猎。”明楼摇了摇杯子,柠檬片腾在温水里沉浮,他的心思也在跟着上下起伏。
中国地大物博资源丰富,清朝时期就有列强试图瓜分,如今新的战事爆发,那份极秘金矿分布图上沾染的血腥味无疑又吸引了一众豺狼虎豹。明楼很担心那拨身份不明的盯梢者也是冲着金矿分布图而去,如果那边胡乱行动打草惊蛇,这边的部署定然也会受到干扰和影响。
“你有空去和明台那边汇合,如果出现突发情况,只管随机应变。”
心中有事,香浓的罗宋汤也变得寡淡无味起来,明楼摇了摇头,只舀了几勺便放下调羹。
“不好好吃午饭,回头又该胃疼。”
阿诚一看就知道大哥又在琢磨事情,便忍不住开口提醒了一句。
“我不饿,还是你多吃点吧,最近又瘦了。”
“我看最近瘦了的人是你才对吧,脸都小了一圈。”
阿诚晚些还要去配合明台的监视行动,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看他吃得津津有味,明楼才觉得心情好了一些。
“有吗?”明楼下意识的就去摸脸,正如阿诚所言,脸颊上的肉好像确实凹下去了一点,他觉得心中好笑,“怎么,瘦一点不好?”
“我怕大姐注意到了要心疼你辛苦。”
“那你呢?”
明楼笑着反问。
“这不是忙着催你多吃点嘛。”
“说起来,这瘦了以后是不是比原来帅了?”
“有这么厚脸皮找夸的吗?这么想听,吃完再夸你。”
阿诚朝明楼面前那盘还一下都没动过的焗饭眨巴眨巴眼睛,明楼只好老老实实把焗饭一勺一勺往嘴里送,阿诚这才满意地低下头,继续解决自己的牛排。
“怎么样?”
明楼擦了擦嘴角,盘子总算空了。
“那我们是不是该走了,帅哥?”
阿诚起身先穿好自己的,再拿风衣给明楼套上。
明楼被夸得一脸受用,他整了整脖子上的围巾,又拉了拉领口,回过头来却还是故意装成一副老成持重的样:“你这样说显得很轻浮。”
阿诚不甘示弱:“忙不迭就点头应下来的人——自恋。”
“伶牙俐齿,回去再教训你。”
“都夸了还要教训我,没天理。”
明楼嘴角往下一压,憋着笑不说话了。
这个下午过得还算顺利,明楼一到点便直接下班,而阿诚则以应酬为由,将明楼送回家之后便匆匆离开。
此时明台正拎着皮箱走进宾馆大堂。
他穿着一身厚实的大衣,戴着金丝边眼镜,嘴唇上方留了一片假胡子,在前台办理完入住手续便熟门熟路地登上楼,然后一边假装看房间号一边往前走,而这时,黑岛刚好从前方的拐角走出来,他接来的三个人就住在这层。这位满铁上海分所长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他拎着一个驼色手提包,胖墩墩的身上套着一身深色西装,量身定制的衣服多少让圆滚滚的啤酒肚有所遮掩。
明台没有回头,继续若无其事地往前走,直到踏进拐角处的那一刻,才用眼角的余光往回一瞥,停留片刻便迅速挪向前方。
走廊的尽头处,一个漂亮的女服务员正推着小车给每个房间更换干净的被单,那其实是明台的搭档于曼丽,她穿着黑色裙子和带花边的白色围裙,本就娇小的姑娘被衬得更加甜美可爱。
明台稍稍放慢了脚步,两人在走廊擦肩而过的同时,手便在不经意间悄然一碰。转眼间,两把复制好的钥匙便飞快转移到明台手里。
钥匙上刻着605和606。
两人仍旧表情如常,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似的。于曼丽继续推着小车往前走,而明台仅仅只是脚下稍稍一顿,步伐很快又恢复如初。
街上秩序如常,只是路口设卡巡逻的伪军似乎要比平常多一些。
阿诚心里嘀咕了一下,却还是按照既定计划往前开,宾馆已经近在眼前,可就在他准备放慢速度靠边停车的时候,宾馆方向却冷不防地响起数声枪响。
枪声的出现瞬间打破了周遭原有的平静氛围,片刻的死寂之后,宾馆和临近的街道便瞬间陷入一片慌乱之中,尖叫和杂乱的脚步声充斥耳边,枪声的源头所在更是乱成一团,宾馆里的客人和服务员不断涌向门口,其中几个因为脚下发软,刚跑出来就摔倒在街面上,后面的人慌不择路,险些直接从他们身上踩过去。
直觉事情不妙,阿诚连忙拔枪上膛,拨开人流逆行而上,二话不说直奔楼上,刚到六楼便发现地上躺着两具尸体。而明台则和一个壮汉扭打在一起,两人的武器都脱了手。
那个壮汉生得虎背熊腰,出拳虎虎生威,才互殴了几回,明台便落了下风,被掐着脖子往墙上狠狠撞了好几下。曼丽虽然也在场,而且手里还举着枪,却因为顾虑明台的安危迟迟不敢动手,他和壮汉之间的缠斗确实太激烈了。反观阿诚的处置就要果断多了,他一脚跨过地上的尸体,瞄准两点一线,接着便啪啪啪连开三枪,壮汉身上顿时鲜血直流。
明台干呕了一声,来不及揉一揉被掐红的脖子,便大声提醒后面有人。原来壮汉还有个同伙躲在另一边的立柱后面,正伺机朝他们下手。阿诚立刻不假思索地回头,对面刚抬起枪口,他便迅速扣下扳机,子弹随即穿膛而出,正中对方的脑门。
“怎么会突然打起来了?”
阿诚用枪指着倒下那个家伙,伸手探了探脉搏,确定对方肯定断气了,这才转过身来询问明台。
明台推开堵在面前的壮汉尸体,将落在墙角下的枪捡回来插在腰后,这才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
事情其实是这么回事。
满铁三人组刚到上海就被黑岛接往这家宾馆入住。
而另一拨盯梢的似乎急于有所行动,他们一共六个人,刚摸清房间号码和宾馆的地形便开始发动强攻。一人负责望风,一人躲在暗处殿后,剩下的四人两两一组猛地踹开605和606的房门。
但他们没想到的是,屋里那三位事先已经有所准备,枪声几乎是同时响起,转眼便倒下好几个。
明台看了看壮汉的尸体,又指指走廊,“这个大个子抢了皮箱就要跑,我们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就这么溜之大吉吧?”
于是明台做主先毙了那个望风的,于曼丽也打死一个,接着明台便和那个壮汉交上了手,再之后的事情,就如阿诚所见了。
605的房门肆无忌惮地敞开着,地上躺着四个人,从着装和身上携带的证件来分辨,这四个人当中一个是关东军的军官,一个是满铁的职员,剩下的两个想必就是袭击者了。隔壁606房间也是一片狼藉,落单的这个关东军军官正脸朝下躺在床上,手还维持着摸向枕头下面的动作,阿诚掀开来看了一眼,果然,他把枪藏在这儿了。算上走廊上那两具尸体和刚才打死的两个,数字确实对上了。
正说着,窗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阿诚警觉地侧着身子朝外张望了一眼,却惊讶地发现宪兵队的人马正在朝这边聚拢,照理说宪兵司令部距离这里有好一段路,出动如此神速显然不合常理,简直就像事先已经在这里埋伏好了似的,原本最早抵达现场的应该是附近的警察才对。
以宪兵队的速度来看,恐怕要不了十分钟就能将宾馆一带团团围住。
联想起之前街上无故增加的路卡和伪军,阿诚立刻反应过来,这边应该是日本人留下的陷阱,这个陷阱是为这边几位倒下的几位袭击者准备的,却一不小心连阿诚和明台他们也被兜了进去。
既然是陷阱,那么这些袭击者处心积虑想要拿到的箱子里还会留下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吗?答案显然是否定的。沾着血污的皮箱里只有一些换洗衣服、牙膏牙刷之类的小东西,本该藏在里面的金矿分布图早就不翼而飞了。
发现期望中的成果并没有出现,明台似乎也有些回过味来了:“我来的时候曾经和黑岛有过照面,他当时手里拿着一个包,我有点不放心,就让郭骑云跟在后面。”
阿诚肯定了明台的做法:“可惜东西多半已经被黑岛带走了,这几个人才不过是诱饵罢了,留在这里利用空箱子引蛇出洞,然后再和埋伏在外面的宪兵队里应外合。”
明台忙问:“那我们是不是也暴露了?”
“离暴露也不远了。”
若宪兵队的人到场,而明台他们还逗留在这里的话,势必会引起怀疑,藤田芳政虽然接连失误了好几次,但作为一只老谋深算的狐狸,想要糊弄他绝非易事。
阿诚的目光扫过周边,最后定格在605房间里,那个满铁职员虽然腹部中弹,但胸口隐约还能看出微弱的起伏,似乎还吊着一口气。
“很好,还有个活口……”阿诚低声念叨了一句,然后一把拉住明台,嘱咐道,“你和于曼丽现在赶紧趁乱混出去,千万不要被宪兵队的人逮到!”
“那你怎么办?”
明台迟疑了。
“不用担心我。”目光扫过表盘上的指针,时针刚好定在六点种,阿诚心里很快有了主意,他拿出手帕压在活口的枪伤处,一边替他止血,一边对明台说:“出去之后,你马上找个地方打电话给明堂哥——”
“明堂哥?”
明台一愣。
阿诚没空解释太多,只以最快的语速将需要转告的事情陈述了一遍,明台点了点头,他的记性很好,不需要再额外复述第二遍。
“赶紧的,别耽误时间!”
被严厉的目光瞪着,明台不放心地横下心,嘴上道了一声保重,接着便拉住于曼丽的手一起往楼下狂奔。
明家堂哥接到电话的时候,他正忙着为自己珍藏的烟斗做保养,管家匆匆过来报信,说明台少爷的口气听起来挺急,明堂便觉得这里面肯定有事,于是当即将烟斗放回天鹅绒衬底的盒子里,然后啪得一声关上。
“明堂哥!”明台喊了一声,并没有刻意掩饰自己语调里的紧张和不安,“阿诚哥叫我跟你说,他约你六点在兴亚饭店吃饭,讨论明家雪花膏发布会的事情。”
明堂看了一眼手表,现在都已经六点一刻了,哪有这样邀请人的?他顿时心中生疑:“小兔崽子,是不是又背着你们大姐在外面闯祸了?”
“没有!”明台忙说,“阿诚就叫我跟你说这些,其他的就不打扰你啦,堂哥拜拜,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话音未落,电话已经撂下了,明堂喂喂喊了几声,果然没有任何回应,他回过头来问管家:“外面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听外面的兄弟说,刚才市中心的一家宾馆传出枪声,宪兵队正往那儿去呢。”
明堂皱了皱眉头,仔细琢磨着明台刚才说话的口气和内容,脸色飞快沉了下来:“跟兴亚的李经理说一声,叫他替我订个包间,要是有人问起来,就说是昨天就预定好的,我现在就马上过去。”
“知道了,老爷。”
想想还是觉得不放心,明堂又提起电话打给明公馆。
明楼刚巧到楼上拿东西,是谢天接的电话,明堂才不管这些,劈头盖脸地骂了起来。
“我说明楼啊,你们家阿诚跑哪儿鬼混去了,约好了六点兴亚饭店见面,你看现在都几点了?那臭小子难道是想放我鸽子不成!”
明堂嗓门很大,就算隔着老远也能听到些许,谢天有些为难,好不容易才逮到机会插了一句:“请稍等,我马上去请明长官接电话。”
待明楼赶到客厅,明堂的口气这才收敛一些,他将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情绪依然准确到位。明楼何等聪明,一听就明白这里面肯定有问题,他连忙配合着赔笑:“大哥你先别发火,稍安勿躁、稍安勿躁,我可是一下班就放阿诚出门了,按理说开车早该到兴亚饭店了,这……要不我差人去找找,看看是不是中途有事耽搁了?”
“好,我等你信,要是超过半个小时还不露脸,我可要替你管教他了。”
“明白明白,我先替他给您赔不是了。”
电话刚挂,明楼又马上拎起话筒,正要打给梁处长,但刚拨了第一个数字就反悔了,再拨便是直通76号情报处的号码。
汪曼春率先抵达宾馆,宪兵队的人刚巧押着阿诚从门口出来,他的武器已经被卸下。日军医院的救护车也稍后赶到,将受伤的满铁员工迅速抬上车进行抢救。
梁仲春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听到的风声,只比汪曼春慢了几分钟。
可惜在宪兵队面前,两位76号的头脑根本没有插嘴的余地,但阿诚是明家的大管家,又是明楼的私人秘书,地位超然,两人互望了一眼,最终决定一个先去打听来龙去脉,另一个则把事情马上通报给明楼。
一听到消息,明楼便立刻调车前往宪兵司令部,因为阿诚不在的关系,谢天只好临时担起司机的工作。
藤田芳政已经在办公室等候多时了,汪曼春和梁仲春也齐齐到场,而作为现场可疑人员被逮捕的阿诚则被铐在对面的椅子上,被一左一右两名宪兵牢牢盯着。
“阿诚是你的手下,就由你来问吧。”
藤田朝明楼比了个请的手势。
明楼鞠了个躬,倒也不推辞,只是眼里有些埋怨,仿佛在说天寒地冻地好不容易回到家,刚把手脚捂热乎了,居然又要他顶着冷风出门一回。
“你不是要去见大哥来着吗,怎么又到宾馆去了?”
明楼厉声问道。
“对不起先生。”阿诚一脸歉然:“原本我是在兴亚饭店的路上,可是车开到一半就听到宾馆那边传来枪响,我担心是抗日分子搞的鬼,就赶紧冲上去看看,毕竟76号的人再快收到消息,过来也要花点时间,瞻前顾后的只会让他们有机可趁。从宾馆里逃出来的人应该可以替我证明,我可是枪响以后才进去的。”
“你又不是76号的人,这些事情根本不需要你来操心。”
藤田质疑道。
“我家先生是特务委员会的副主任,我做为他的私人秘书又怎么能对这些事情漠不关心呢?”阿诚答道,“之前袭击藤田长官及我家先生的刺客至今还没有归案,虽然之前沉寂了一阵子,但难保他们不会又卷土重来,思来想去,我觉得还是去确认一下比较稳妥。如果是76号的特务去拿人,我只管不碍事就行了,但如果是抗日分子在袭击我们的人,就不能置之不理了,毕竟抗日分子的子弹不知道哪天就会瞄准我的脑袋,与其等到那个时候听天由命,还不如先下手为强,方能防患于未然。”
阿诚说得既诚恳又在理,一旁的梁仲春深表认同。
“明秘书所言极是,前段时间以来抗日分子活动非常嚣张,我们的同僚也深受其害,如果继续放任这些抗日分子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他们只会更加无法无天。”
“那宾馆里又是什么情况?”
明楼没有继续追究前面的问题,而是将话题转移到别的方向。
“我赶到的时候,605和606房间的门敞开着,里面倒了好几个,外面的走廊也是横七竖八躺了一地,到处都是血,只有两个人还站着,其中一个手里提着一个皮箱,里面也不知道装了什么,反正一看到我出现就不分青红皂白地扣动扳机,根本不给我亮明身份的机会,所以除了开枪反击我完全没有别的选择。再后来,放眼望去周围除了血就是尸体,我一想不对,现场死了这么多人就我没事,回头问起来可就说不清了啊。还好屋里那位虽然受了伤,但总算还留了口气,我在他身上翻到了满铁的证件,想来只要他能苏醒,应该能替我白证明一二。”
其实在明楼到达之前,藤田就已经收到消息,阿诚救下的满铁职员在术后已经脱离生命危险,接下来只要等他苏醒就行了。另一方面,高木也刚刚结束对明堂的调查,他恭恭敬敬地敲门进来,藤田冲他点点头,高木立刻颔首道:“有关明诚先生的调查,已经有结果了。”
“都核实过了?”
藤田问。
高木赶到饭店的时候,明堂也确实在包间里,因为阿诚没有到场,他饿极了干脆自顾自先吃了起来。现场还找到好几份高档饭店的酒宴菜单,看样子是打算在里面挑一个作为举办发布会和餐会的场地。
“兴亚饭店的李经理也表示包间是昨天就订好了的,为了方便调查,我已经把明堂先生带到特高课了,现在人就在外面,如果有需要可以随时对他进行询问。”高木顿了顿,又附到藤田耳边轻声说,“安插在明楼身边的人也证实过了,明堂先生曾经打电话去催问过明诚先生的行踪。”
“很好,你先下去吧。”
藤田虽然对阿诚有疑虑,但从现有掌握的信息来看,对方的逻辑没有纰漏,证言也可以彼此应证,而且现场也有人证活下来。看样子,他涉足这件事应该只是一个意外。藤田当然想不到明楼和明堂居然会配合的如此默契,在他们的合力安排之下,围绕阿诚的所有证言竟在短短半个小时之内被圆得天衣无缝。
稍作考虑,藤田还是让手下替阿诚松开手铐,后者将手上勒出来的红印藏到白色衬衫的袖口里,然后默默退到一边。
“藤田长官,那些袭击者的身份现在搞清楚了吗?是军统还是中共?”明楼适时走上前,开始以特务委员会副主任的身份发表意见,“如果没有,我建议特务委员会和76号最好马上介入,我们拖得越久,线索被破坏的可能性就越大。听说这次的死者当中有两名帝国军官,这件事可非同小可,一旦传扬出去,影响非常恶劣。”
藤田望着明楼的脸,最终还是被其中蕴含的沉静气场所折服。
满铁此次运送的满洲金矿分布图是非常重要的极秘文件,可没想到的是,负责运送的人在火车上就被盯上了,为此,满铁上海分所的黑岛分所长只好第一时间冒险将分布图带出宾馆,在盯梢者反应过来之前迅速联系宪兵队,在他们的保护下,分布图被暂时保存在守卫森严的日本领事馆内。
既然知道有人已经盯上这套图纸,那原先的运送方式显然就不能再用了,天知道盯上这套图的是谁,如果他们不择手段,图纸的安全必然无从保障。藤田自知不能再出任何问题,否则军部必定会将他调离现在的职位,甚至撤职也犹未可知。事发之后,特高课方面也在着手调查,但论及对上海滩上三教九流的了解,终究还是不如76号,借助他们的力量恐怕势在必行,有关满洲金矿分布图的事情怕是瞒不了多久了。
至于是否真的要启用76号配合调查,藤田个人无法擅做决定,只能先将这件事压下,稍后再征询新课长的意见。
阿诚这一行总算有惊无险。
明楼叫谢天开车回明公馆,让阿诚送明堂回去,今天堂哥被特高课请来喝茶,还为此耽搁了大半宿,至少要善始善终才行。
阿诚稳稳扶着方向盘,不时从车镜里观察堂哥的脸色:“今天的事,劳烦明堂哥了。”
“小兔崽子,你和明楼明台他们究竟在搞什么鬼?”
明堂脸上乌云密布,看来特高课的茶味道不怎么合他的口味。
“堂哥冤枉,我只是凑巧路过那里而已。”
“若只是凑巧路过,还需要我和明楼替你圆谎么?”一手搭在驾驶座的椅背上,明堂将身子往前一探,露出咄咄逼人的架势,“你们究竟是哪边的人?”
“堂哥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把我急中生智想出来的谎话坐实了……一个老实本分的商人能这么面面俱到?敢问您又是哪边的人呢?”
阿诚口气如常,嘴角始终挂着微笑,明堂的唇枪舌剑显然没能撼动到他。
“长本事了,居然会顶嘴了啊。明楼十几年下来就调教出你这么个小混蛋?”
明堂往后一靠,气鼓鼓地吹着胡子。
“我哪敢跟明堂哥您顶嘴啊,再怎么说,今天您这个忙我会牢牢记在心里,改天一定备份大礼登门致谢。”
“滚滚滚,你们别给我添乱我就烧高香了。”
明堂可一点也不想领情,虽然是一家人,但他迄今为止都没能摸清明楼的底细,好歹那也是家里寄予厚望最有前途的孩子,如今居然投敌当了汉奸,这点他无论如何也无法相信。
“对了,今天在宾馆劫东西的,是您那边的人吗?”
阿诚问。
“什么意思?”
“要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多不好。”
“放心吧,不是。”明堂眼里精光一闪,“看样子,也不是你那边的人咯?”
“既然两边都不是,那自然最好。”阿诚脸上的笑容渗入一丝寒意,“动手的人目标明确,武器精良,兴许背后的老板压根不是中国人。”
明堂用大拇指抹了抹嘴唇上那撇胡子,似是从阿诚的话里读懂了什么。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