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者同人（楼诚） 黄金劫 第十三章
伪装者同人（楼诚） 黄金劫
第十三章
这次被派去枪杀肖三爷的两名枪手都是何洪耀的手下，两个都是新人，帮里除了他和几个心腹之外，见过他们的人根本没几个。何洪耀之所以看中他们，一是因为年轻气盛、胆大心狠，且急于想在帮里崭露头角，二来，他们的亲人家眷都不在上海，没有后顾之忧，只要钱给的痛快，他们都乐意拼命一试。
可惜他们这次要干的活注定有去无回。
这点何洪耀一开始就心知肚明。
他下定决心跟着日本人混也有一段时日了，大半个中国已经沦陷，虽然还有不怕死的在和日本人死磕，但那点反抗不过是杯水车薪罢了，局势一目了然，这些人在悬殊的火力和实力面前根本不堪一击，中国被彻底占领不过是时间问题，趁现在早点投奔新主子门下，将来或许还有机会多分杯羹。
通过中间人的联系，何洪耀终于搭上了特高课这条线，对方对他识时务的做法非常赞赏。先后洽谈了几次之后，何洪耀终于有机会进入那座戒备森严的宪兵司令部，藤田的副官高木亲自接见了他，并且非常看好他未来的表现，表示只要他愿意效忠大日本帝国，愿意为建设东亚新秩序出力，就会扶植他坐上上海滩青帮龙头老大的宝座。
自那之后，只要前一天晚上接到电话通知，何洪耀就会准时来到乡村俱乐部的这间包厢接收任务，特高课会将任务内容用信封封好摆在桌上，他要做的就是记下内容，然后及时将信件连同信封一同烧毁。
前一次任务是要求他肖三爷的寿宴上捣乱，只是具体做到什么程度信上并没有明说，所以他也不敢胡来，因此有人出手干预的时候，他也乐得就坡下驴，免得真在宴席现场闹出大阵仗来。
而最近收到的那个任务就是派人暗杀肖三爷了，这次，特高课的要求倒是很明确，指明必须在明家香发布会上动手。虽然何洪耀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不用暗杀的手段解决，非要大张旗鼓的在人前搞这么一出，但既然要投诚，肯定会被人当枪使，所以这件事也轮不到他往里面深究，只管乖乖照做就是。
可惜那两个枪手有命赚钱却没命享福，只能说命数如此。
何洪耀并不觉得有什么好心疼的，即便那两个人能顺利脱身，他也不会让他们有机会再开口说话。毕竟肖三爷手底下也有许多不好惹的家伙，当年肖家在上海滩开疆扩土的时候，这些人就跟着肖三爷一路刀尖舔血走过来，别看他们现在个个都是一副老实本分的工人模样，哪个后辈见到他们敢不恭恭敬敬地鞠躬叫声爷？如果消息走漏出去，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但最近这几天，特高课的联系明显比平常响得频繁不少。
肖三爷昨天才毙命，第二天下午就来了新任务，夜路走多了的人本就容易疑神疑鬼，一点点异常都能让他觉得惴惴不安。
好在这次活干得干净利索，应该没什么问题才对。
何洪耀站在包厢门前，安慰了自己一句，这才将钥匙插进门锁里。
咔哒一声，门轻轻一推便打开了。
但熟悉的桌面上这次并没有按照约定摆上牛皮纸信封，反倒是屏风后面明显有个人，从底下的空隙可以看到一双穿着黑皮鞋的脚。
“你是谁，怎么进来的！”
何洪耀厉声喝道，接着便将手摸向腰侧的枪套。
“不要惊慌，何先生，我是特高课的人，上面派我过来是有一项特别任务要交给你，这个任务比较复杂，信里三言两语说不清楚。”
坐在屏风后面的人显然是个男人。
听到对方提起特高课和信，何洪耀这才把拔出一半的枪又重新收回去。
“这是个机密任务，希望你能认真对待。”
何洪耀紧盯着屏风后面的人，对方遮着脸故作神秘非常可疑，便朝后退了几步，悄悄用手握住门把，接着问：“你的声音听起来有点耳熟，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也许是在宪兵司令部吧。”
“哦，我在那里遇到的人不是说话有日本腔，就是太过字正腔圆，像你这样带上海口音的，还是第一次听到。”
何洪耀偷偷旋了旋门把，但令他意外的是，门居然被外面堵上了，他立刻意识到这里有异样，手劲顿时大了起来，也顾不得会有声音弄出来暴露他的意图。
“是吗？也许是因为我在上海呆的时间比较久的缘故，耳濡目染罢了。”
而这时，屏风后的人也动了，他端着枪走了出来。
何洪耀顿时瞪大了眼睛，因为这个神秘人的面孔他的确很熟悉。
“肖子墨！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他狠狠咬着字，咒骂几乎要脱口而出，他终于意识到肖三爷的死很有可能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阴谋。
“重新自我介绍，我是日本特高课新任课长肖子墨。”说话者面不改色，“鉴于之前你很好的完成了大日本帝国委派你的任务，在此，我首先要代表特高课对你的忠诚进行表彰和肯定。”
“特高课课长？哈……之前向我下达任务的人难不成都是你？”
何洪耀刚想掏枪反抗，肖子墨便毫不犹豫地一枪打在他手腕上，何洪耀的枪随即脱手落在地上，接着便被一脚踢开。
肖子墨歪了歪脑袋，既不肯定也不否认，似乎不屑回答对方问题。
“也就是说，你连自己亲爹也害？真TM猪狗不如！”
何洪耀朝对面狠狠啐了一口，鲜血已经不知不觉染红了袖口。
“说话要注意措辞。日本人本着和平共建之心来到这里，而有些人却偏偏要逆势而为，将别人的好意拒之门外。让先进的制度引领落后的制度共同前进其实是好事，可就是有些人偏偏要从中作梗，比如家父就是这样冥顽不灵的可悲之人，我所做的不过是将那些扎进肉里的刺拔掉而已。”无奈地摇了摇头，肖子墨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擦了擦脸，对何洪耀死到临头还要反抗的行为表示很不理解，“明知是打不赢的仗，又何必浪费心思呢？为了减少抵抗行为的加剧对双方造成更多伤害，我认为短期的暴力镇压和威慑是非常行之有效的做法，所以之前陪同长官去南京的时候，我对那些暴民的态度一向都是……真是的，我跟你浪费口舌说这些干嘛？”
何洪耀也是在帮派械斗中见过不少血的人，当然，和堪比绞肉机的战场相比，街头械斗根本上不了台面。他曾亲眼见证过淞沪会战血流成河的场面，而那一年的南京，遭遇的则是比上海更加血腥残酷的践踏。何洪耀忽然想起来，肖子墨回上海的日子恰好是在第二年的3月，显然在回肖家之前，他就已经抛下学业赶去给日本人鞍前马后了。
“老子一直以为自己挺混蛋，草菅人命的事干了不少，还要投奔侵略者当汉奸，没想到你比我还不是东西！狗当到你这份上，确实别具一格！在下甘拜下风！连弑亲卖国的勾当在你嘴里都能变得冠冕堂皇起来！”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难怪像我这样真心想要结束无谓的战争，真心实意想救国家于水火，甚至不惜大义灭亲的人总是不被他人所理解，看来何先生也不是我的知音。”
作为肖三爷的独子，肖子墨的生活环境也算得上优越了。他自小接受私塾先生的教导，在学堂里的成绩名列前茅，仰仗着父亲的威名，他一向自视甚高，之所以待人谦虚不是因为他内心宽和，而是因为强者对弱者根本不屑一顾。
而在他前往日本求学期间，九一八事变爆发，日军占领东北、伪满洲国建立……透过报纸上源源不断传来的消息，使得他对国家和国家之间的实力差距有了明确而又清晰的认识，日本这个已然踏入工业化大浪潮中的国家给他带来了的巨大的震撼。
成王败寇。
在先进的火炮、飞机和坦克面前，号称千年文明的泱泱大国根本不堪一击。
他心中的高傲被钢铁履带碾得粉碎，逐渐被自卑扭曲成了另一副面貌。
在侵略者面前，肖三爷悟出了落后必然挨打的道理，他咬牙吞下落后带来的苦果，并且试图以自己的微薄之力来转变劣势。而肖子墨却将这些经验教训弃之如敝履，他的高傲不允许他放下身段去正视现实，所以他选择追随强者，唯有使自己成为其中的一员，才能弥补自卑带来的心理落差。
于是，他在校期间就接受了日本人的招揽，主动放弃学业投身到他们设立的情报机构当中接受培训，期待着有朝一日成为推动东亚新秩序的功臣。
此刻，肖子墨面色冷峻，看何洪耀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
他面无表情地将枪口抬高，目标被堵在门口退无可退，忍不住大吼：“你也不过是日本人养的狗而已！咱们半斤八两，狡兔死、走狗烹，谁能比谁高贵？你迟早和我是一样的下场！”
“你错了，我是追随者，而你，只是狗而已。”
话音未落，肖子墨已经扣下扳机，子弹瞬间穿透了何洪耀的胸膛。守在门外的心腹立刻闻声而入，看到倒下的人是何洪耀才将枪放下。
“少爷。”
心腹恭敬地鞠躬。
“何洪耀策划杀害我父亲的证据透给报社了吗？”
肖子墨随手将枪递给心腹，仿佛这一枪甚是脏手。
“办好了，已经买通了何洪耀的管家，他会去警局指认，保证万无一失。”
“那就好，这边也要处理干净，他因为罪行曝光畏罪潜逃，尸体可不能被别人发现。”肖子墨对心腹的回答很满意，“这里就交给你打理了，我和藤田先生还有事情要商量。”
“明白。”
肖子墨一走，心腹便戴上手套准备清理尸体。
见有机可乘，一直横躺在地板上的何洪耀立刻侧身一翻，试图抢回之前被肖子墨踢开的手枪。心腹这才反应过来这家伙刚才一直在装死，连忙掏枪准备再补几发子弹。
可就在这时，门却被从外面踹开了，枪声也随之响起。
郭骑云站在门外，枪声一落，肖子墨的心腹便倒了下去，子弹正中他的脑门，就算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他。于曼丽手里拎着药箱，跨过尸体走进里面，何洪耀好不容易才抢回手枪，此时却不知道该瞄准谁才好。
“如果你不想失血过多而死就别乱动。”
于曼丽飞快取出纱布和针管，战场急救是她的强项，肖子墨这一枪没有伤到要害，否则就算做了急救处理，何洪耀也没命撑到手术台上。
“组长已经提前联系好医生了，我们得快点。”
“那个姓苏的医生靠得住吗？”
于曼丽有些不放心。
“组长说靠得住那就肯定靠得住，我们就别管那么多了，只管把人救活就好。”
第二天一早。
警方果然按照肖子墨的计划召开了案情通报会，公布了肖三爷被害一案的最新调查结果。
在何家管家的告发下，警方已确认策划杀害肖三爷的幕后真凶就是何洪耀，而当日实施行动的两名枪手则是洪禄堂门下的弟子，两人的身份有籍册为证，旗下也有弟子通过照片认出了他们。
由于人证物证俱在，警方已经下令搜查洪禄堂并缉拿嫌犯。
“请问何洪耀对于手下的指控作何感想，他是否已经认罪？”
受邀而来的记者急不可耐地开始提问，一有人起头，其他人也立刻围堵过来，现场一时有些混乱，好在警察很快就在台前拦出一道人墙，这才控制住了局面。
警察局局长清了清嗓子，又将话筒朝自己这边挪了一点：“我们搜查了何洪耀的几个住处，在他常去的几处地方也进行了蹲点，但都没能找到他的踪迹，看样子是从哪里探听到了消息，畏罪潜逃了。不过大家还请放心，警方一定会想方设法尽快将犯人缉拿归案，给广大市民一个满意的交代。”
台下镁光灯亮个不停，将警察局局长英武的形象及时捕捉下来，照片配合他的官方发言很快席卷了各大报刊的头版头条。
明楼也买了一份报纸，读完之后就随手摆在一边，晚上阿诚过来送宵夜，手头没有东西垫碗，便退而求其次搁在报纸上，局长的脸顿时遭了殃。
今天的宵夜是鸡肉粥，鸡肉丝色白光亮，再加少许葱姜和鸡油，色相味俱全，让人禁不住食欲大增。
“大哥，先休息一下吃点东西吧？”
阿诚又回头取了筷子。
“你吃了吗？”
明楼问。
“阿香烧了一锅，大家都有。”
说着，谢天也端着碗从厨房出来。
“那就好，这边先放下吧，我再想想主意。”
明楼取下眼镜，揉了揉两眼之间的穴位。
“再不吃该凉了，到时候我可不帮你热啊。”
阿诚把碗又往前推了推，明楼拿他没辙，只好乖乖端起筷子和筷子，先往嘴里送了两口再说。
今天下午他奉命去宪兵司令部开会，会议由藤田芳政主持，汪曼春和梁仲春也在。
明楼客气地打过招呼，然后在自己的位子坐下。
前一天晚上，何洪耀被约到乡村俱乐部的包厢里，肖子墨打算杀他灭口，顺便把所有罪责都推到他头上。所幸明楼提前有所提防，特意派毒蝎小组去接应，总算把何洪耀救了下来，苏医生的手术很成功，总算保住了他的性命，体内的子弹被及时取了出来，接下来只要安心休养就能逐渐恢复。当然，治疗可不是免费的，何洪耀必须将知道的事情统统交代出来才行。
肖子墨这一刀捅得显然很是时候，这位险些送命的洪禄堂老大简直对他恨之入骨，就算郭骑云不提条件他也会和盘托出。
于是乎。
肖子墨是特高课新课长一事终于得到确认，追根溯源，肖三爷之死也是他一手策划的结果。有了这两个结论的支持，明楼在参加会议的时候便多了几分底气。
果然，肖子墨并没有出席这个重要的会议，他依然像个幽灵一样，只在暗处徘徊。但他显然不知道自己已经露出马脚，而且发现这点的还是他重点怀疑的对象。
同样走在钢丝上的两个人之中，已经有一个及时拨开迷雾，而另一个依然围困在自己制造的黑暗里。这就给了明楼一个绝佳的机会，要想做局对付敌人，就要善加利用这种情报上的不对等。
在今天的会议上，汪曼春向藤田芳政提交了最新的调查报告，报告内容表明，宾馆枪案是美国人在背后牵头，因为亲自出面目标太大，所以雇佣了在洪禄堂里混饭吃的小流氓充当打手。鉴于日本需要从美国进口石油、钢铁等资源，两国并未撕破脸皮，这个调查是否还要深挖下去，首先要得到藤田芳政的首肯。
当然了，只凭藤田一个顾问，当然不敢擅做决定，只好嘱咐76号情报处先盯牢美国人的行动，按照他的经验，只要情报没有落到他们手里，日本军部多半会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过汪曼春的报告也不算毫无用处，至少它为藤田提供了一个不错的切入点，因为今天会议的主要内容就和那次宾馆枪案有关，或者说和他们企图争夺的文件有关。
“这是一份由满铁提交的极密文件，其内容对帝国接下来的战略部署非常重要，为了称呼方便，就叫它44号文件吧。”藤田芳政说，“然而从宾馆发生的那起枪案来看，44号文件的存在显然已经泄露了。并且据我推测，中共地下党也对这份文件很感兴趣，湖蓝之所以突然出现在上海，恐怕就和这份文件有关。所以这次要交给在座各位的任务就是——利用44号文件对共党分子实施诱捕！”
对明楼而言。
该来的终于来了。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