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诚衍生/凌李】 警犬的驯养方法
第七章
副台长的警告言犹在耳，凌远按掉手机随手甩在桌上，结果一不小心撞到搁在纸面上的黑色水笔，笔杆在桌上滴溜溜滚了几圈，然后啪嗒一声摔在地上，凌远本来心里就压着火气，看到这不顺遂的一幕更加恼火。好在他能年纪轻轻做到一院之长，喜怒不形于色的城府可是基本功，所以他握了握拳头，然后端起杯子往嘴里灌，凉而苦涩的茶水刺激着本来就有疾患的胃，一股彻骨的寒意随即在体内扩散开来，接着便是一阵锥心的疼，他只好把许久没碰的止疼药拿出来，可惜水杯里已经空空如也，只好塞进嘴里干咽下去。
凌远在管理者的位置上已经做了好几个年头，也算见识过不少大风大浪，如此棘手的状况虽然也遇到过，但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当时社交媒体远没有现在这么发达，以至于现在的很多单位应对媒体，尤其是新兴媒体的时候颇有些谈虎色变之感，公关本身就是一门学问，没有经验的人一味澄清或者一味推诿都容易应对失当，反而容易造成更大的舆论风暴。
稍作考虑，凌远还是拿起电话拨了个分机号码。
不一会儿，保卫科科长便匆匆忙忙赶到办公室，瞅着凌远脸色不太好，赶紧把到嘴边的招呼吞回肚子里，然后态度恭敬地问了一声：“院长您找我？”
“坐吧。”
保卫科科长越发觉得不妙，坐得尤其端正。凌远也不多话，打开笔记本电脑，接着就把刚才看过的视频又重新全屏播放了一遍，非正常拍摄的内容虽然画质欠佳，但出现的几张熟面孔还是一眼就能认出来。
保卫科科长看得汗如雨下，要说号贩子的问题，老实说，每个医院细查下来保不齐都有，不过是有没有被人查到的区别。在一个人口基数如此庞大的国家里，医疗资源供不应求的局面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很难得到根本的改善，而且比起德高望重的专家，人们往往会对初出茅庐的年轻医生抱有不信任感，所以那些专家门诊号才会如此炙手可热。
有供求矛盾就会催生倒卖资源的市场，老百姓一边喊着反对特权，却又想要成为享受特权的人，只要有求购的人在，号贩子就会生生不息屡禁不绝。就算医院明令禁止又如何？归根到底，那又不是可以入刑的犯罪行为，法律和监管都存在真空地带，医院的保安没有执法权，除了驱赶什么也做不了，就算打电话报警，对方最多就是被请进去喝杯茶，警察也奈他不得，于是没隔几个钟头，胡汉三又回来了。
“视频里的几张面孔你都认识吧？”
凌远将笔记本轻轻扣上。
“认识、认识。”
保卫科科长满手都是冷汗。
“医院三令五申禁止要严厉打击号贩子，看来这些话有些人没有听进去啊。”
“领导！这、这……我保证只是个别现象！号贩子的问题我们保卫科也一直在反复重申，要求大家一定要严于律己，但是真要做到面面俱到实在是难啊！”
“眼下医院的情况你也清楚，刚有医闹上门找麻烦，媒体马上就诉诸报端，病人自杀的事情现在还一头雾水，我们想辩解也无从开口，更有甚者，解释了也会替我们越描越黑。在这种敏感时期，我们更要加强监管，绝不能再给有心之人挑错的机会。”凌远用食指敲了敲笔记本电脑，“有些屡教不改的害群之马该劝退就劝退，如果保卫科科长的活你干不好，那就让能干好的来！”
“是、是、是，这个我明白，回去我就给他们念紧箍咒，在号贩子的问题上，如果再出差池，这帽子我自己摘了，都不牢您亲自动手！”
保卫科科长蹭地站了起来，用力拍着胸脯保证。
凌远眼皮一搭，信手翻开桌上的文件夹：“行了，你去吧。”
科长赶紧退了出去，脚踩在地上还有些发虚。
相隔不过十分钟，一名四十出头的男医生走了进来，也许是因为他已经提前知道了什么，直到坐下也不敢跟凌远对视。
“你来的路上，是不是遇到什么人了？”
凌远指的是那位保卫科科长，男医生无声地点头承认，在问题已经完全暴露的情况下，他也没有必要再撒谎或者隐瞒。
“医院的劳动纪律你是知道的。”凌远面色严峻，“现在外面的舆论风向对我们很不利，我这里一点也不敢松懈。倒号的事情虽然目前还有人帮忙压着，但很难说暗查的记者是不是还有别家，视频是不是会流传出去，这件事一旦被拍到，院里肯定要负起责任，医务人员和号贩子勾结到一起，这件事的性质就会变得非常恶劣，一旦引爆舆论，就算你将来离开第一医院，也会对你的求职产生影响。你也是医院的老人了，我做行政岗的时候你就在，一直都是兢兢业业爱岗爱家，技术和人品有目共睹。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们虽然有交情，但也必须对大家有所交代。下午我会安排一个临时会议提出来，具体怎么处理还要等最终讨论的结果。”
“我没什么可说的，听院里安排。”
男医生的嘴角抽动了一下，试图继续维持脸上的平静，但最终还是低下头来，手在脸上糊噜了几下，接着便懊丧地蒙住脸。
“我知道你家里的情况比较困难，也理解你急需钱来帮孩子治病的迫切心情，工会能做的也就是提供一点经济上的帮助，但君子爱财取之以道，靠这种方式来赚钱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将一沓文件推到对方面前，凌远说了一句你先看看，来人也不敢推脱，赶紧惶恐地接下。
“杏林分院的项目很快就要上马，大体上，审批需要走的环节还有投资也基本上都敲定了，那里现在正缺人手，回头年轻人会成为那边的主力，很多东西还需要时间来积累，我需要一个有经验有能力的人去带带他们，也希望能有一个懂行的人来落实一些细节。”
“您是说，想让我调离现在的职务？”
男医生猛然抬起头，眼里一下子闪现出希望。
“远离暴风眼未必是坏事，这件事如果能内部消化自然最好，如果不能，我也只能挥泪斩马谡了。眼下这个事态，肯定要从严处理。刚才这个方案已经把我们相识那么多年的情分都装进去了，我尽量替你争取吧。”
“院长……”
“杏林分院那边现在多是处理一些杂务，工资目前只有平均水平，因为还没有正式投入运营，所以奖金也比较低，去了肯定要苦熬一阵子，对你也算是个教训吧。”凌远语重心长地说，“那里将来会接手很多大病援助基金会的病人，做好了，你家的孩子也会受益，你只记得一点，这次不要再走歪门邪道。”
刚促膝谈完将人送进去，桌上的电话又响了起来。
“怎么，你能急吼吼地给我打电话，一定又有事了是吧？”
凌远使劲揉着两眼之间的穴位，他讨厌这种酸痛感。
“我提醒你才过去多久来着？网上还真有视频流出来了，对了，就是那个ID叫记者陈实的小子——我说号贩子这个事儿肯定会被拿出来指摘吧？我看了看，里面还是那几张面孔，和我这里暗访到的内容差不多。”
“他们每天挤点新东西出来，多半是为了继续维持事件的热度吧。”
凌远打开手机客户端，果不其然，病人在医院绝望自杀的新闻又再度占据了社会新闻类榜首。
陈实这个名字就像阴魂不散的梦魇，始终笼罩在第一医院上空。
事实上，自从出了病人自杀的事件之后，凌远就开始留意这个人的动向，医院上下也都有所防备，毕竟大家也不傻，这么一个搅屎棍戳在这里，谁会没事凑上去惹身骚？当然巴不得敬而远之的好。
所以这次恐怕不是他个人，而是有团队在背后进行支持，因为陈实的账号现在正火着，为他继续添加热度有百利而无一害，显然他的东家也想借这个机会，把他打造成一个敢于说话的权威记者。
“现在你现在打算怎么处理？我估摸着，再隔几个钟头就会有一大批记者过来追着采访。你是打算让门口的保安拦着，还是假装领导不在？”
手机另一头的口气像是调侃，却也指出了很多单位在应对舆情问题时的普遍态度。但这样做显然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还往往容易给老百姓留下四处推诿不负责任的负面形象，而那恰恰和凌远做人的准则背道而驰。
“不，我不打算逃避问题。”
他迎难而上的态度意外的强硬。
“哦？”
“到案情水落石出，正式召开新闻发布会之前，我这里只接受你们电视台的独家采访。”
“嘿哟，这时候还想着兄弟我，也是不容易啊。”
“你好歹给我提了个醒，又帮我争取了转圜腾挪的时间，这个人情总不能不还吧？”
“算你小子有点良心，这件事宜早不宜迟，我回头就联系人过去，你看如何？”
对方答应的爽快至极。
“好，就这样。”
等所有事情都安排妥当，凌远的背脊才重重往后一靠，无数烦忧郁结在心口，就连吐出来的也是滚滚浊气，他急于想要寻找一丝清明，让头痛欲裂的脑袋消停消停，结果挣扎了几分钟，最终还是联系了李熏然。
对面接得很快。
“在忙吗？”
开口便是最老套的开场白。
“还行，我和小王在来医院的路上，有些线索想要确认。”
这个消息总算让凌远得到些许安慰，有进展总比原地踏步好点。
似乎从他的口气里察觉到了什么，李熏然有些迟疑，但最后还是开口问了：“你那里怎么样，还好吗？”
“我没事，就是这几天睡得不太好，累了。”凌远说，“你呢？”
“熬夜看监控看得眼睛疼。”
凌远一听，脸顿时板了起来：“又不听话了是吧，我同意你去参与调查的前提是什么来着？”
邻座的小王本想在路上借机打个盹，结果抬眼就看到自家副队像偷溜到网吧被家长抓包的小孩，在威严十足的声音面前立刻服软：“每天睡足八小时。”
“做到了吗？”
“没有……但是我还是有打瞌睡的，好歹也睡过一、二、三……四、五个钟头！”
说得跟真的一样。
李副队你可真敢瞎掰。
真想戳穿你啊。
小王闭着眼睛假寐，脑子满是坏主意，想着想着，鼾声便响了起来。
“今天晚上还要回刑警队查监控？”
听李熏然的口气就知道他说话不老实，但凌远没有拆穿他。
“该查的已经查过了，晚上会回病房睡。”
“很好，晚上我亲自监督你休息。”
“那怎么行，我也得监督你。”
“怎么？你陪我睡？”
凌远调笑道。
李熏然一时反应不过来，吞吞吐吐道：“我、我可以勉为其难把我的仓鼠借给你。”
“我怎么好意思夺你心头之好？”凌远将声线压低了，勾人的气音仿佛将热度也通过信号传递过来，紧贴着耳朵在瘙痒，“你抱着仓鼠，我搂着你不就好了？”
“臭不要脸。”
瞧旁边的小王同志睡着了，李熏然才敢这么回答。
“好好，不说了，我待会儿还要接待记者。”
“那你赶紧忙去。”
“等等，你就没啥别的表示？”
一通电话下来，凌远确实心情好多了，还能想起开玩笑。
“还要什么表示？”李熏然顿了一下，马上心领神会，可小王虽然睡着了，前面还有个司机在竖着耳朵在偷听呢，他只好摆出一副正儿八经的样子，“我现在还是工作时间。”
凌远倒也知道见好就收：“行，不闹你了，回见。”
电话挂断不过十秒，微信就跳出一条新消息。
微信：现在
李熏然：mua。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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