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诚衍生/凌李】警犬的驯养方法
第九章
过了一夜，郭荣海的态度依然是沉默以对，小王给他送过瓶装水和盒饭就从接待室里退了出来。
“他都快两天没睡了，那眼圈黑得跟什么似的。”
小王摇摇头，透过百叶窗的缝隙窥探里头的动静。
郭荣海不开口，队里也没闲着。
今天他们调查了郭荣海的银行账户，发现里面的存款只剩下不到一百多，他的经济情况已经糟糕到快要揭不开锅的程度了，但经过仔细排摸，预想中的高利贷并没有出现，郭荣海的女儿给侦查人员看了一沓借条，这些都妥善保存在一个木盒子里，借款的对象仅限于朋友和同事。
因此，神秘送花人是债主派来的这一推断，暂时没有证据可以支撑。
“从他的反应来看，他肯定知道老人的枕畔曾经摆过一朵白菊花，而且他不是说了，这朵花和害人的家伙有关系。”
小王捧着他的午饭，回锅肉就着饭不停往嘴里塞，他已经饿坏了，吃饭的时候不停地吧唧嘴。
一旁的李熏然也跟着他忙活了大半天，但看起来精神还不错，显然昨天陪着凌远睡得很香。
“你不觉得他这句话的逻辑有问题吗？”李熏然嚼了几口干炒牛河，反问，“通常你看到病人病床边放了一朵祭奠死人的白花会有什么反应？”
“觉得晦气呗，或者有人故意恶作剧。”
小王回答。
“对，如果是我的话一定会把那花给丢了，如果之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相安无事，或许这件事过去就过去了，但是——”李熏然咬着重音，说道，“刚收到白花，晚上老人就被害，这时机未免也太凑巧了吧？正常来说，肯定会把这两件事联系到一起才对。而我们给他做笔录的时候，他却完全没有提及。就算他再迟钝，我们问及的时候也该有所联想了吧？但他的反应却是极力否认，好像根本不希望我们知道这件事存在他杀的可能性。”
“他的反应确实挺蹊跷。”
“郭荣海可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孝子，为了给父亲治病甚至不惜卖掉家里仅有的住房，是什么迫使他宁可放弃寻找凶手，让老父亲泉下有知不能瞑目，也要默许陈实将事件打上自杀的标签？”
“为了赔偿？就像他弟弟郭荣江一样。”
小王琢磨着，好像有些头绪了。
自己的生计、女儿的学费，还有老父亲的医药费。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现实逼迫他必须在其中做出选择。
“死者被发现时，医生和护士马上就投入抢救当中，但郭荣海却一直在装聋作哑，这就表示，他当时就已经下定决心要让这次的事件以自杀做结。”
“难道真是他下的手？我本来看他还挺老实的，弟弟来闹的时候连插嘴都不敢呢。”小王转念一想还是觉得有问题，“但他是怎么做到的？那间病房的窗户锁着，他总不可能用遁地术进去吧，否则一定会被监控拍到啊。”
李熏然若有所思，他猛然放下饭盒，拿笔在白板上飞快写下几位相关人员的名字，用箭头分别表示出彼此之间的关系，然后便将手环在身前，盯着这些名字陷入沉思。伫立良久之后，李熏然仿佛突然灵光一现，他又再度举起笔，分别在郭荣海、郭荣江、陈实、神秘送花人的名字前面打了个叉。
小王有些不明所以地望着他。
“也许我们把问题想得太复杂了，在现场等同于一个密室的情况下，我们一个劲地钻牛角尖琢磨手法也许不是正确的方向。”李熏然说道，“监控为我们提供的是最客观的第三人称视角，以及没有修饰剪辑过的内容，单从录像来看，这些人都没有作案的时间和作案的能力。福尔摩斯不是也说了吗？排除一切不可能的，剩下的即使再不可能，那也是真相。”
“真相？”
此时没有被叉掉名字的人就只剩下死者郭世茂和代人送花的强子。
警方还在忙于寻求真相，第一医院作为近期社会舆论关注的焦点地带，不管是医生、护士还是保安也不可能独善其身。
陈实俨然成了医院里最不受欢迎的人物。
仗着自己是住院病人，他可以每天在医院里四处溜达却没人敢拦着，医生和护士心里虽然反感，表面上却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如今他们的一言一行都被人们透过显微镜细细窥查，只要稍加留意就会发现，医院里隐隐弥漫着一股浓重压抑的氛围，每一位医护人员在工作时都不敢马虎大意，颇有些谨小慎微的意思。
昨天，陈实刚在自己的微博自媒体平台公布了票贩子勾结医院保安和医生倒卖专家号的视频。
评论区里一派热闹景象。
有骂他唯恐天下不乱的，有骂他敢于仗义执言的，有凭借现场照片试图还原事件真相的，也有信口开河四处造谣的，而更多的则是在抨击医疗体制中的种种问题，挂号难、收费高、医疗资源分配不均……反正提出问题永远比解决问题容易得多。
然而一条阅读量超过千万的微博，评论和转发却只有十万上下，可见阅读者当中还是冷眼旁观者居多，不过陈实并不担心。媒体也好、普通人网民也好，有热点的地方就必定有人追逐，就如同一场狂欢的盛宴，不同的人站在不同的立场，各自提出不同的观点。在这场狂欢当中，他和报社则成为百家争鸣中最大的受益人。
不过热点终究有降温的时候。
视频的点击率最说明问题，从报道刚出现时数千万的阅读量，到如今一千万成了一个坎，怎么也迈不过去，充分说明新闻事件的热度已经在达到峰值之后开始逐渐呈现一个向下的趋势，微博粉丝的数量在经过三天的暴涨之后显然也开始后继乏力，距离主编提出的量化标准还相差甚远，尽管陈实已经按照他的要求，将上交的视频素材重新编辑剪辑，并且着重突出了医患矛盾，但通过网络水军、购买热门搜索和信息推送起到的传播效果终究有限。
在这个资讯爆炸的年代，每个人都有可能成为发布信息和接收信息的人，一个热点从产生到销声匿迹之间的时间跨度也变得越来越短，国际新闻、国内新闻、股市、楼市、明星绯闻、奇闻异事，每天都有层出不穷的新鲜事能转移人们的关注。
另一方面，凌远处理此次事件的方式和态度也和陈实以往遇到的领导截然不同，他没有选择忍气吞声息事宁人，也没有逃避问题推卸责任，而是大大方方坐到台前来，接受新闻台记者的专访，这种勇于承认错误并且及时加以改正的做法为他博得了很多围观者的好感。
凌远对媒体的选择显然也经过慎重考虑，对他进行专访的新闻台在本省极具影响力和权威性，第一医院声明目前只接受该新闻台的采访，如有必要，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也只通过该途径发布通稿，这就等于堵了其他媒体抢的嘴，想要热点可以，本院恕不接待，还请查看通稿。
记者回回上门碰壁，却又不能指责院方拒绝舆论监督，而采用通稿的结果则是彼此的新闻千篇一律，缺乏差异就会缺乏爆点，阅读者在反复接受相同的信息之后，很快就会对此丧失兴趣，也难怪热度会持续下降了。
这让陈实早早嗅到了一丝危机感。
他独自走在医院的中庭里，今天天气有些阴沉，从早上起天空就一直是灰蒙蒙的，沉闷的色调多少会对情绪产生一些影响，就像雨天的时候人们往往会变得多愁善感些一样。
他刚和主编通完电话。
对方语重心长的表示，如果再没有其他独家新闻带来更多关注度，报社对他的资源支持就要转移给别人了。
当初刚抓到这个新闻的时候，主编还热切地表示看好他未来的表现，结果才一个礼拜不到的功夫，态度就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之前许诺的东西多半也无从兑现了。需要人的时候说得天花乱坠，没利用价值了就弃之如敝履。
“真他娘的势利眼！”
陈实暗暗骂了一句。
他举着手机，背光打在他脸上，照出微微发黑的眼眶，之前那几天他一直沉溺在一种病态的兴奋感之中，几天几夜没有好好睡过一觉，如今兴奋感过去了，一下子就疲态尽显。
手指刷刷地在屏幕上扫着，最终停在一个长约三分钟的视频文件上。
那是他最后的杀手锏，没想到这么快就要用到它。
陈实打开邮箱应用，在收件人一栏里添加了主编的邮箱地址，选择该视频作为附件上传，但他迟疑良久，却始终无法下定决心发送。
此时的他并不知道，一个怀揣着白花的人正在暗中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他不时低头看手机，屏幕上的聊天应用闪烁着，提示他又收到一条新消息。
来自陌生人的消息：“你已经决定好了？”
回复：“当然，因为他撒谎，还偷偷抹掉了我做的好事。”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