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诚衍生/凌李】 警犬的驯养方法
第十章
面对白板上仅剩的两个名字，小王立刻提出了异议：“不对，强子也没有作案的时间和条件，按照1-08房间那位大姐的说法，停电前强子在病房里，灯重新跳亮的时候他也在屋里，这中间只有短短两分钟，他不可能杀完人之后又瞬间把自杀现场布置出来……也许嫌疑人压根就不在我们知道的这些人之中？”
“如果仅仅只是拔掉呼吸机，他完全可以做得到。”李熏然的说法让小王一时有些哑然，于是他又接着往下说，“我刚才突然意识到，谁同时兼具杀人并布置自杀现场的能力或许不是一个正确的突破点，这种惯性思维很有可能误导了我们的判断，从而导致了方向性的错误。”
“你的意思是——杀人的人不一定是布置自杀现场的人？”
小王忙问。
李熏然点点头。
没错。
如果把杀人和布置自杀现场两件事拆分开来，他杀的可能性就能成立。
“强子毕竟只是腿脚不便，还没到半身瘫痪的地步，从1-08病房到1-07病房不过几步之遥，先趁乱开门进去，再用手机照明，接下来只需要举手之劳就可以置人于死地，两分钟时间绰绰有余。以死者术后的身体状况，脱离呼吸机肯定会有生命危险，等医护人员巡查时发现再叫人过来抢救，人多半已经不行了。”
而神秘送花人、郭荣海和陈实则可以剔除在可疑名单之外。
在停电的两分钟时间里，他们根本不可能在窗子已经从里面上锁的情况下进出病房，从走廊绕行显然也来不及，何况医院停电完全是一场意外事故，在切换应急发电机之后会首先供应主电，之后才是照明等其他设施，中间的时间差外人很难把握，行凶者趁停电的机会临时起意作案的可能性很大。
“虽然郭荣海说，送花的人就是害人的凶手，但就凭他一句话就做出这样的判断未免草率了一些。”
之前并没有参与讨论的队长，突然发话了。
“我想，这个问题的关键应该是——花是何时送出去的。”
李熏然回道。
“这有什么难的，要么就是收到花的那个下午，要么就是在拔掉呼吸机以后……”小王显然也意识到问题的结症所在了，他恍然惊呼道，“枕边本来没有花，强子趁停电摸进1-07病房，杀人之后留下祭奠死者的白菊花，病房里的情况郭荣海再清楚不过，床头无端多了一样东西，他肯定一看就能知道病房里有人进来过，而进来的那个人，也就是送花的人，应该就是凶手！”
但队长立刻就给激动过头的小王泼了一盆冷水：“可别忘了郭荣海是在医生护士进入病房抢救以后才赶到的，当时那多白菊花已经不见了，他总不可能提前预知吧？”
“但他分明是知道的呀。”小王分辨着，忽然脑袋里灵光一现，“等等，有一个地方，他确实不用进门也能看到屋里的情况。”
李熏然冲他点点头，两人不约而同地望向窗口。
窗外天色阴沉，只等人拨开云雾见青天。
郭荣海悄然拉起外套的领子盖住半张脸，他已经记不清自己已经多久没睡了，他的精神状态非常糟糕，就像一根绷紧到极致的橡皮筋，只要再施加一丁点压力就能让他啪得一下崩溃。他已经累坏了，却连打个盹也不敢，仿佛一闭上眼睛，就会看到亡故的老父亲在不远处冲他挥手。连续失眠令他的脸色看起来越发憔悴，眼圈四周泛着黑色，眼窝深深凹陷下去，下巴已经被一片青色的胡渣覆盖。
所以李熏然和小王进来的时候，他根本没有精神去理会，目光只是微微一抬便作罢。
“你什么都不吃可不行啊。”
先前小王送进去的盒饭郭荣海一口也没动，只有旁边的瓶装水被打开了，但目测也就喝了几口，一天只摄入这点营养显然远远不够。但郭荣海仍旧一动不动，也没有要回应的意思，李熏然只好摇了摇头，将饭盒推到一旁，直接将对话带入正题。
“我知道你不想搭理我，既然如此就由我来说，你只管听着就行。”
会客室不是审讯室，李熏然的状态很放松，他手指交叉着放在桌上，腿上搁着一本记事本，很随意地翻开到一张空白页，就像一个正在尝试跟自闭症患者交流的心理医生。
“在仔细排查过所有监控录像之后，我们发现了将白菊花带入医院里的神秘人。”
一接到李副队递来的眼色，小王便立刻打开文件夹，将照片挪向郭荣海，后者立刻坐正了，双眼死死瞪着那张清晰度有限的照片，仿佛要用目光将那张打印在纸上的侧脸穿透。
“这个人，你认识他吗？”
郭荣海收敛起目光，然后默默摇了摇头。
“看来你对那朵白菊花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郭荣海不解地望着李熏然。
对方收起照片插进文件夹里，手肘撑着桌面，身体前倾，那显然是一种带有进攻意味的姿态。
“出事的时候你在哪里？”回答李熏然的仍旧是死一样的沉默，于是他不再提问，转而自问自答起来，“停电事故发生得很突然，你刚出医院就匆忙折了回来，室内太黑了，根本看不清路，所以你只好退而求其次，从外面的小路绕向窗口，而这时，应急发电机启动，医院里的灯光又重新亮了起来。而你经走到窗外，正站在花坛上朝里面张望。”
李熏然的吐字清脆利落，就像一枚枚落在棋盘上的棋子，每一个字都敲击得掷地有声，然后步步紧逼，攻城略地。
“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是摆在床头的白菊花？是被拔脱的呼吸管？还是躺在病床上挣扎着向你求救的老父亲？”
仿佛被最后那句话咚得一声砸中了心口，郭荣海的心理防线瞬间崩溃了，他抱着脑袋嚎啕大哭起来，仿佛眼前的一切又回到事发那一晚。正如李熏然所猜测的那样，他急于确认老爷子的状况，就直接扒在窗台上往里看。
而这时，医院的主电已经恢复，病房里的仪器也重新开始正常运转，黑暗中，他能清楚看到心电监护仪上的波浪状线条，以及旁边不断翻动的数字，万幸这些象征生命体征的线条和数值还在正常范围里，这让他多少松了口气，但这种放松的情绪仅仅只持续了一小会儿，等灯光骤然亮起，他才猛然惊觉老人的呼吸机不知道被谁拔掉了，枕边还平白无故多了一朵专门用来馈赠亡者的白花。
之前还在昏睡的老人因为呼吸困难乍然睁开眼睛。
他艰难地抬起手在床畔摸索，却始终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与此同死，心电监护仪上的数字也开始出现异于寻常的跳动，他慌忙四处张望，却意外发现大儿子居然就在外面，他赶紧咿咿呀呀比划起手势，想让他快点回来或者去找医生。
然而郭荣海并没有动。
他正死死盯着心电监护仪，看着上面的数字一点点往下降。
扪心自问，自从老爷子生病，他就一直在床头服侍尽心尽力，和家里那个只会当甩手掌柜的混账弟弟完全不一样，然而他付出的这一切，除了得到邻里的赞誉之外，还有带来过别得什么好处吗？
房子没了，老婆跑了，女儿上大学的学费到现在都没有着落。
老爷子虽然躺在病床上，但那实际上却是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钱也好，精力也好，耐心也好，都在不知不觉中逐渐流逝，早晚有一天会走向枯竭。
他不知道刚才是谁踏进了这间病房，是谁要对一个年迈且病痛缠身的老人下黑手。但从中，他恍然寻觅到了一丝解脱的希望，从这无底深渊中解脱的希望。
他甚至还抱着那么一丝侥幸，如果病房里的一切没有人看见，如果没有人发觉，自己又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那老爷子的死无论如何也不会牵扯到他身上，所有罪名都会由那个不知名的凶手来承担，而他所面临的种种不幸也将就此做结。
老父亲竭力抬起手伸向他，窗户近在眼前，却又好像远得遥不可及。
屏幕上的数字跳动的极有节奏感，一下一下捶击着郭荣海的心脏，像是要将什么冷漠的东西一点点击碎似的，自下而上一点点龟裂开来，泪水也随之决堤而出。
就在这时，陈实举着手机从暗处走了出来，然后稍稍调转角度，将郭荣海和病房一齐拍了进去。
“你！”
郭荣海顿时一惊，连脸上的眼泪也顾不得擦就爬了起来。
“急什么，我可是从头到尾看得真真的，见死不救也是害人，要是这件事传扬出去，咱们的大孝子以后要怎么做人啊，我要是你的女儿从今往后也抬不起头做人咯。”陈实冷笑着，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放心，我没打算暴露你的心思，怎么样，咱们做笔交易如何？”
“什么交易？”
“我可以帮你炒作，不要钱，只要名气，怎么样？只要咱们配合默契，我保证医院的赔偿金不会少于这个数。”陈实也靠到窗边，手指比了个诱人无比的数字，“但前提是，你要一口咬定这是自杀，我才好方便运作。”
要让一个心软的时候硬下心肠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但郭荣海的双脚还是选择牢牢钉在地面上，他咬着牙，几乎快要跪下来，嘴唇颤抖着：“爸，娃儿还要上学，别毁了她一辈子啊！”
喉咙上下滚动着没有发出声音，老人却好像看懂了，眼里瞬间一片死灰。
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力气，他一点点爬起身，对近在眼前的呼叫按钮和呼吸机视若无睹，而是将儿子随手摆在床头的水果刀攥到手里，然后扶着床爬到冰凉的地板上，他的动作很大，身上连接的传感器接连挣脱，仪器即刻嘀嘀地发出警报。
但警报声的源头很快就消失了，因为老人已经一把拽掉了电源。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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