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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诚101/杜方】同一屋檐下
第三十二章
此时刘褫刚抹过脸，和方孟韦一起向局长汇报情况。厂房里人多嘈杂，回声又大，杜见锋不得不避开人群躲在角落里，才能打电话向家里的两个孩子报平安。刘赞从小到大还是头一次看到老爸为他掉眼泪，又感动又觉得不好意思，就支支吾吾说要去找杜思杰，早早从父亲怀里挣出来，有了共患难的情谊，两个孩子之间芥蒂全消，还能凑在一起说悄悄话。
但贾鑫的叫嚣却将这份劫后余生的温馨轻易打破。
方孟韦猝然转身。
杜见锋也一个箭步冲了出来。
特警们则是一拥而上，也顾不上再斟酌什么力道，只想把枪夺下阻止他扣动扳机。
贾鑫转眼就被埋进人堆里，但子弹还是抢先一步从枪管里呼啸而出，弹头转眼就穿透了凝滞的空气，就像一辆失控的火车，正疯狂冲向悬崖绝壁。
方孟韦伸来的手堪堪错过子弹的轨迹，而杜见锋离得远，更是鞭长莫及，只能眼睁睁看着子弹在空中留下一道绝望的尾迹，惟有见血的那一刻，才能结束这场死亡冲刺。
杜思杰原本就背对着贾鑫，根本不知道自己就是对方真正的目标，更来不及进行躲闪。
只见他猛地身子一歪。
但那并非是因为中弹，而是被身旁的刘赞拉了一把，就这一拉，杜思杰一下子摔倒在地，而刘赞则顺势挡到他身前，在中弹的同时肩膀一颤，接着便捂住侧腹缓缓向后倒去。
杜思杰懵了。
刘褫更是疯也似的推开人冲到前面，一边喊着儿子的名字，一边将人抱住，素来铁骨铮铮的汉子眼睛都红透了，当场就拔出手下腰上的枪，差点就将枪口顶上罪魁祸首的脑袋，幸亏局长眼明手快把他按住，才避免铸下大错。
“快点送孩子去医院！”
方孟韦赶忙招呼着，为了配合现场救援小组的行动，指挥中心一早就备好了救护车，一直在附近待命。
担架很快就被抬进来，可杜思杰还杵在原地呆呆地发愣，既听不到刺耳的警笛，也听不到医护人员的喊话，矮小的孩子被围在一群大人当中，在接连不断的推挤下显得尤其孤立无援。
医生放下急救箱，他本打算想查看一下孩子的情况，但挪开孩子的手却发现衣服上并没有预想中的大量出血。医生试着轻轻按了按，才发现弹孔底下有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挡着，再一抖，运动服的口袋里便落处一样东西——那是一个已经变了形的奖牌，中间向里凹陷，中间还嵌着一枚弹壳。
杜思杰一眼就认了出来。
那是父亲的遗物。
杜见锋也认了出来。
他曾给孩子们讲过好友每一枚奖章和勋章的来历。
刘褫也认了出来。
那天在社区活动室外，刘赞和杜家的几个孩子起了争执，拉扯之间一盒子奖牌勋章落了一地，而这一块恰好落在附近的草丛里，无意间被遗漏了，刘赞发现以后就把东西小心收了起来，但那时杜见锋已经搬离小区，刘褫也考虑过由自己代为转交，但刘赞却不肯这么做，坚持要找机会亲自还给杜思杰。两个孩子就这么一直拖到开学才重新见面，还没来得及开口，就遇到了这场绑架。
谁能想到这块奖牌竟会为刘赞挡下这至关重要的一枪，即便斯人已逝，也依然在冥冥之中守护着身边的人们。
刘褫拿起沾着血的奖牌，杜思杰并没有畏惧上面沾到的鲜血，只是默默地接过来按在怀里，随即哭得泣不成声。
贾鑫的手枪曾做过改造，口径偏小，为了提高隐蔽性，枪管也被弄短了一截，所以子弹的威力并不高，再加上奖牌的阻挡，表面虽然有伤但出血并不严重。
至于偷袭失败的贾鑫正头朝下被扣在地上，双手被拷住的同时，还有一左一右两个人分别制住他的肩膀。
水泥地面触感粗糙，贾鑫没来由地想起小时候。
他和哥哥贾荃十二岁就离开家乡那个小村庄，结伴到城里去闯荡，希望能在那里实现出人头地的梦想。
然而现实对他们而言不过是一个瘦骨嶙峋满口黄牙的阴险小人，尖锐而又刻薄。
两个身无分文的孩子晚上只能蜗居在桥洞里，白天流浪街头，靠捡塑料瓶来换钱。
这样的日子很快就坚持不下去了，贾荃投靠了附近的扒手头子，专在人流繁杂的商区行窃。
然而他是新来的，十有八九会失手，常常忙活一天仍旧一无所获，到了晚上就会被扒手头子教训，挨打对团伙里的孩子们来说早已是家常便饭，只是没有一个敢反抗罢了。
贾荃起先还能忍，再往后，他看向扒手头子的眼神就渐渐变得阴狠起来，只是隐藏的很好而已。
于是某一天，他终于不再忍耐，在挨打的时候还了手，扒手头子的脑袋磕到桌角，一条血线从额头直往下淌，当场就晕了过去。
贾鑫因为年纪还小，贾荃并没有拉他入伙，就是不想让他也和自己一样弄脏双手。如今扒手头子撞破了脑袋生死未卜，贾荃便打算破罐子破摔，反正他已经看透了这个世道，什么礼义廉耻不过是假惺惺的伪装，欺软怕硬弱肉强食才是生存的真谛，要想过好日子做人上人，就不能心慈手软。
“以后我就当个彻头彻尾的坏蛋，这家伙一死，我刚好可以取而代之，以后就能带你过好日子了。”
贾荃一转头拍在扒手头子的脑袋上，又接连补了好几下，鲜血溅的他满脸都是。如此一来，就算扒手头子能苏醒过来，恐怕也形同废人。
如果只有哥哥当坏蛋的话就太可怜了吧？
那时的贾鑫如此想道。
当兄弟的就要同甘共苦，既然要变坏的话就一起变坏吧。
于是第二天，贾荃发现屋子昏迷不醒的扒手头子不见了，而贾鑫则握着一把被鲜血浸透的菜刀，冲他笑得灿烂。
扒手头子死了，被切成一块一块埋在桥洞底下。在此之后，但凡阻拦在贾荃前面的敌人，最终都成为贾鑫的手下亡魂。
但这次，他知道自己失手了。
哥，他们折了我的脚，铐了我的手，好疼呢。
贾鑫在心里腹诽着，因为聆听的人不在，即便说出口也没有期望中的听众，那诉说本身就变得毫无意义了。
这次，大概真的会不得好死。
这大概就是所谓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仿佛早就预见到了这一天的到来，贾鑫好像一点也不觉得意外，嘴角自始至终含着一抹笑。
“亏这小子还笑得出来，混账东西！”
押他的特警忿忿不平，手腕又加重了力道。
贾鑫吃痛地皱了皱眉头，但他却是不怒反笑，笑得像哭。
哥，要是我也死了，就一起去地狱吧。
（未完待续）